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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手機上網課的少女

作者:莊夢蕾 發(fā)布時間:

沒有手機上網課的少女

作者:莊夢蕾 發(fā)布時間:

摘要:他們應該被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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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pixabay

* 來源:中國新聞周刊(ID:chinanewsweekly),作者莊夢蕾

河南鄧州一名貧困人家的女兒因沒有手機上網課服藥自殺,引發(fā)輿論熱議。幸運的是,輕生女孩已無生命危險。

在這場波及全國的疫情中,從小學到高校的幾千萬學生,都被要求集中上網課。如果不是這一極端案例,很多人大概不會意識到,目前還存在著一個為上網、為移動終端而犯愁的群體。

截至2018年第四季度,我國固定寬帶家庭普及率達到86.1%;移動寬帶用戶普及率更是達到93.6%。這兩年,關于5G的討論不絕于耳,不少人甚至自嘲離不開WIFI。“無手機上網課”背后的深層次問題值得深思。

低保家庭的“二女兒”

2月29日,河南省鄧州市一位初中三年級在讀的女孩李銘(化名)吞下了大把藥物,那本是患精神疾病的母親的處方藥。父親李某黨發(fā)現后,立刻撥打120將其送往醫(yī)院救治。

救護車的鳴笛打破了村鎮(zhèn)的平靜。疫情期間,村民們大多賦閑在家,前來圍觀者拍下的視頻,讓這個貧苦家庭迅速成為輿論焦點。

最初網傳的版本中,吞下精神藥物的女孩被認為是因家中貧困,沒有錢買手機按時跟聽學校網課而自殺。而在次日鄧州市政府新聞辦的通報中,服藥的原因被歸于“賭氣”。

隨著媒體的跟進,更具體的情況被披露。綜合報道看來,李銘為家中三個孩子的老二,姐姐和弟弟分別就讀高一和小學六年級。她的父親李某黨左腿有殘疾,靠補鞋掙錢,母親則有精神疾病,沒有勞動能力。他們家早在2013年就已經被識別為低保貧困戶,目前未脫貧。

李某黨家中并非沒有寬帶,問題在于缺設備。他去年剛剛購買的手機,是全家唯一一部可以聯網的智能手機。此前,家里并不會因為爭奪手機引起太嚴重的家庭矛盾,但突如其來的疫情,突如其來的網課需求,讓姐弟三人多次因為手機的分配權起爭執(zhí)。

2月29日上午,姐姐正準備將手機給妹妹讓其考試時,發(fā)現她已經吞了藥。

實際上,李銘沖動的個性早有端倪。根據李銘的姐姐回憶,兩年前,李銘就曾因家庭瑣事,有過一次服藥昏迷的經歷。在這次吞下母親的藥物之前,姐姐便看到過李銘將一些不知來源的藥品研磨成粉。擔心妹妹再次做傻事,姐姐將這些藥粉丟棄了,卻沒料到她會去吃母親的藥。

鄧州市扶貧辦相關工作人員告訴中國新聞周刊,事發(fā)后,當地政府連夜為李銘家添置了新家電和被褥,并送去5000元現金。河南教育部門也在次日下發(fā)通知,要求全省各地全面摸排學生網上學習情況,建立精準幫扶機制。

此外,通過李銘學校和親戚的幫助,三姐弟收到了兩臺可以用于上網課的智能手機,手機不夠用的矛盾暫時解決。但是,伴隨這個極端案例的討論,越來越多關于貧困地區(qū)、貧困家庭與網課的矛盾進入公眾視野。

“高三學霸家中沒有WIFI,就跟鄰居借網,每天8點爬上屋頂蹭網上課”“江西寧都偏遠山區(qū)的胡成,在后山空曠的地方找到了手機信號,媽媽跑回家從家里給孩子搬來簡易桌凳和棉衣、雨傘,守在孩子身邊陪著胡成學習”“四川廣元市旺蒼縣金銀村的楊秀花,在離家4公里遠的一個懸崖邊發(fā)現信號特別穩(wěn)定,由于學校要求學生每天早上7點45分打卡報到,她不得不6點就匆匆起床,書包里裝上一天的口糧,她要在懸崖邊學習到下午5點才回家”……

那些孩子盡管沒有做出極端行為,甚至被認為“勵志”,但是他們奮力尋找手機信號的姿態(tài)讓許多網友表示心酸。

典型的“數字鴻溝”

在這起極端個例發(fā)生后,很多人追問,到底還有多少李銘?中山大學政治與公共事務管理學院副教授陳永杰認為,不會在少數。

一個月前,當教育部號召全國師生在網絡直播中維系教學之初,陳永杰就意識到了可能出現的問題。

2月15日,他在媒體上發(fā)表評論稱,“停課不停學”須考慮學生家庭條件。陳永杰呼吁,學校、相關監(jiān)管部門要及時了解每位學生的家庭條件,對家中無網絡條件或電腦手機設備的學生給予幫助。

但這樣的聲音,迅速被淹沒。一開始,對網課不大熟悉的老師們貢獻了各式表情包和“翻車現場”,接著還有“云體育課”“小學生調錯臺上了化學課”,相較之,“無條件上網課”形成強烈反差。

陳永杰告訴中國新聞周刊,李銘事件的發(fā)生,可以看做是一個典型的“數字鴻溝”問題。

在學術表達中,從經濟、技術角度來看,數字鴻溝可以簡單概括為:“有一些人擁有社會提供的最好的信息技術,他們有最強大的計算機、最好的電話服務、最快的網絡服務,也受到了這方面的最好的教育;另外有一部分人,他們出于各種原因無法得到這一切。這兩部分人之間的差別,就是所謂的‘數字鴻溝’?!?/p>

現實中,處于這一鴻溝的不幸一邊,就意味著該群體很少有機遇參與在線教育、培訓等。

“低收入群體設備條件是推行網絡課堂前必須考慮的因素?!标愑澜鼙硎?,此次疫情突發(fā),除了經濟因素,許多家庭因為返鄉(xiāng)過年被困、孩子學習設備不在身邊等各種原因,跟進網課存在障礙的絕不在少數。

根據南方都市報報道,2月27日,佛山市禪城區(qū)區(qū)教育局對全區(qū)中小學生進行了無終端無網絡情況摸底,共有54所學校的721名學生無終端和763名學生無網絡,共計1484人,約占全區(qū)學生百分之一。

作為相對富裕地區(qū)的城區(qū),佛山當地教育局向21所存在無終端無網絡學生的學校派發(fā)了平板電腦和網絡流量,由學校派發(fā)給所有困難學生,并且對身處湖北等外地的學生將通過郵寄方式精準派發(fā),確保一個學生也不落下。

還有一些省市采取了其他替代方法。比如,重慶、河南等部分省市的電視臺開通了專用教學電視頻道。

針對沒有手機、有線電視的情況,李某所在的鄧州市在此次事件發(fā)生后,將在確保疫情防控安全的前提下,統一組織學生到村部網上聽課。

陳永杰認為,“從河南女孩因上不起網課自殺事件上,決策者最應該反思的不是應對措施、不是扶貧,而應該是:教育決策在考慮大多數人獲益或便利的同時,也不能忘記少數人可能存在的困難?!?/strong>

網課該怎么上? 

網課開課以來,不管對于教育部門、學校還是家長,監(jiān)管都成了問題。

在廣西桂林任職的某扶貧干部近來收到了群眾反饋的問題——隨著各行各業(yè)陸續(xù)復工,還沒有開學的孩子成了問題。第一層問題是,孩子要上網課。父母把手機給了孩子,自己外出務工同樣需要手機。解決這個問題,可能會加重經濟負擔。

第二層問題是,孩子不上學,監(jiān)管就成了問題。家長復工后讓孩子自己在家上網課就是一大憂慮。

還有,盡管教育部明確表示不得強制學生打卡,不得強制教師全部錄網課,許多地區(qū)也明里暗里地違背。中國新聞周刊收集了多位不同地區(qū)正通過網課學習的中學生,基本每個學校至少有一門課的任課教師會要求學生每天直播打卡,甚至學生也需要開視頻。

在鄧州這件事發(fā)生后,許多人聯想到去年那篇名為《這塊屏幕可能改變命運》的報道。這篇被廣泛傳播的報道記錄了248所貧困地區(qū)的中學,通過直播,與著名的成都七中同步上課這個大型教育實驗所遇到的爭議和阻礙,以及最終的反饋——有的學校出了省狀元,有的本科升學率漲了幾倍、十幾倍。

歸根結底,討論的是教育公平和形式創(chuàng)新的可能性。但是,當特殊的時期,將成千上萬中小學生推到大小屏幕前,效果因地區(qū)、因學校、因人而異。

不過,陳永杰認為,兩件事的比較略嫌不妥。“目的不一樣,那個是公平,這次的網課是為了保持學生在家學習的狀態(tài),可能也有教學進度的考量。”

如果網課是近階段的大勢所趨,如何去優(yōu)化、調整?21世紀教育研究院副院長熊丙奇告訴中國新聞周刊,目前的中小學推行的在線教育,主要以學科知識為主,“實際上,停課不停學期間,可以讓學生上一些啟發(fā)教育、生活教育、生命教育之類的課程,不一定要以考試課程為主?!?/strong>

陳永杰表示,對于面臨初考、中考壓力的學生,自然還是要以考試為重,但是受疫情影響,中考、高考時間是否會推遲仍是變數,他建議,教育部應盡快明確時間,好讓學校、學生及時對復習方案做出相應的調整。

本文轉載自微信公眾號“中國新聞周刊”。文章為作者獨立觀點,不代表芥末堆立場,轉載請聯系原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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