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中國新聞圖片網(wǎng)）

高分進校，低分高考，南京一中因高考400分以上學生不多，被家長點名要求校長下課。

事后，南京一中認錯，并發(fā)布有應試教育傾向的整改措施，持續(xù)數(shù)日的抗議風波逐漸平息。

學校的回應、家長的滿意，被指責為素質教育的低頭、應試教育的勝利。在以分數(shù)為升學剛性依據(jù)的當下，素質教育與應試教育依舊難相容。

北京師范大學教授檀傳寶向中國新聞周刊表示，任何學校都應反思自己的高考成績下滑，但完全沒必要為堅守的正確的教育觀道歉。學校和全社會都應反思，但目前反思的方向完全不對頭。

風波

“一中不行！校長下課！”高考成績放榜后，南京一中校門口遭家長圍堵，并手持上述抗議標語。

一本升學率達到95.34%，成為該校歷史上的最好成績，南京一中今年的表現(xiàn)可圈可點。

整體成績雖好，但高分學生少，成為此次矛盾的焦點。江蘇高考滿分480，南京一中400分以上的只有10人，與同層次金陵中學和南師附中的60人和120人相比，實在是說不過去。

最令家長不滿的是，2017年南京一中中考錄取分631位居全市第三，南京市第二十九中學只有589分。三年后高考，后者達到400分以上學生人數(shù)高達68人，一本率也超過了南京一中。南京一中被指責“高分進校，低分高考”。

家長的矛頭，直接指向南京一中校長尤小平。雖然尤校長是江蘇省數(shù)學特級教師，曾擔任金陵中學、南師大附中等著名中學的領導職務，但他素質教育，不狠抓學習。

7月31日，南京一中發(fā)布《告2021屆高三家長書》，對搞素質教育的做法認錯，并發(fā)布有應試教育傾向的整改措施，比如延長晚自習到十點，比如分層教學，組建尖子生團隊。

妥協(xié)不妥，檀傳寶向中國新聞周刊表示，素質教育許多人都有不同解讀，概念表達未必嚴謹，但總體來說，堅持素質教育的大方向（如強調創(chuàng)新、實踐能力），合乎國家轉型為創(chuàng)新型國家的時代需要，廣大教育工作者應該有信心和定力。

升學規(guī)劃專家梁挺福告訴中國新聞周刊，評價一個學校的好壞是需要多個維度的，一本率、高分段人數(shù)、清北人數(shù)、改革周期等，而改革周期是很重要的指標，人們往往忽略它，恨不得立竿見影，更不愿意孩子成為實驗品。

然而，改革創(chuàng)新成果又需要時間來驗證和論證，因此在這個過程中有家長的質疑也是很正常不過的，南京一中沒有認錯的必要。

分數(shù)

南京一中的妥協(xié)，被視為應試教育的勝利。似乎離開了分數(shù)，素質教育什么都不是。

每年高考成績放榜，高分段考生的頂層高考狀元，都成為第一時間炒作的對象。雖然早有明令禁止，但不少學校依然樂于發(fā)布高考喜報。

為防止炒作高考狀元，廣東很早就開始使用屏蔽技術，今年全省理科前50名和文科前20名的成績均被屏蔽。可是，炒作狀元無從下手，結果卻演變成炒作“高分屏蔽生”。

南京一中的困境，所有中學都要面對：分數(shù)為升學剛性依據(jù)，搞素質教育是在玩火嗎？

雖然高考改革一直在試圖構建多元的評價體系，但分數(shù)這把尺子依然是根定海神針。

梁挺福告訴中國新聞周刊，從恢復高考到新高考改革，從自主招生改革到強基計劃改革，分數(shù)依然是各種考試錄取錄用的主要剛性依據(jù)。

自主招生運行17個年頭后最終落幕，隨之啟動的是強基計劃。梁挺福指出，強基計劃錄取固定為高考分數(shù)不低于85%，學校評價不高于15%的模式，更加固化了應試教育的重要性。

分數(shù)的王霸地位，讓衡水中學模式屢屢被討論。為了提高升學率，采取軍事化半軍事化的封閉管理，讓學生全身心地投入到應試訓練中。

不過，教育專家提醒，分數(shù)就是絕對正確，如果這形成一種共識，都采取簡單的應試訓練方式來開展教育，那無疑才是教育的倒退。

素質

素質教育提出已多年，分數(shù)還是主要的剛性依據(jù)，這不禁讓人反思，現(xiàn)實中搞素質教育的阻力主要在哪里？搞素質教育真的沒有土壤嗎？

檀傳寶向中國新聞周刊指出，應試教育首先是社會問題，而后才是教育問題。社會大眾功利主義看待教育，并不是江蘇一省的問題，整個東亞地區(qū)死記硬背只要分數(shù)的傳統(tǒng)一直不改，學生的個性、創(chuàng)造性培養(yǎng)就會一直是教育的短板。

事實上，支持“全面而自由發(fā)展”的家長在南京、江浙、北上廣深地區(qū)都大有人在，而且人數(shù)也在不斷增加，可惜迄今仍未成為社會的主流。

檀傳寶表示，南京在教育觀念的進步上探索不少，也有一些成效，但是一有風吹草動就“道歉”就自我否定，足見社會壓力巨大。

梁挺福向中國新聞周刊表示，在以考試為主要選拔方式的背景下，素質教育短時間內很難見到成效，應試教育可直接拿數(shù)據(jù)說話。

于家長而言，在高考賽道上讓孩子做素質教育試驗，必然會面臨兩方面壓力，即來自孩子將來的競爭壓力，與試驗失敗帶來的機會成本壓力。

于學校而言，當前素質教育只是賺了吆喝，真正響應的人極其少，絕大多數(shù)人還是用消極的觀望態(tài)度審視它、質疑它。中國社會當下還是缺乏素質教育的土壤。

其實，分數(shù)與綜合全面發(fā)展并不矛盾，基于此共識，如何在應試教育的基礎上發(fā)展素質教育，才是目前急需解決的關鍵。

梁挺福向中國新聞周刊指出，真正的素質教育應該是各方面素質都得以提升，而非不要成績，反之會促進成績的提高，所以兩者本就是一回事。

分數(shù)更多的時候只是一個表象，支撐起分數(shù)的往往是堅持不懈的毅力、高度的自制力、良好的學習方法等素質要素。否則想考出好分數(shù)，不是不可能，但突破性的機會不高，也不可能持續(xù)。

檀傳寶告訴中國新聞周刊，素質教育其實就是促進“全面發(fā)展”的教育（但沒后者嚴謹），只應該與“分數(shù)至上”“唯考試論”等錯誤觀念對立，素質教育從來沒有、也不應該反對考試和分數(shù)本身。

與大眾的誤解相反，好的“素質教育”實踐，肯定意味著包括高考成績在內的績效指標的不斷提高而非降低。但高考成績等影響因素很多，大眾不應該在評論上簡單地“一考論英雄”。

檀傳寶認為，南京中學需要反思的，不是要不要素質教育的方向堅持，而是素質教育如何落實的專業(yè)路徑問題。

本文轉載自微信公眾號“中國新聞周刊”。文章為作者獨立觀點，不代表芥末堆立場，轉載請聯(lián)系原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