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來源：圖蟲創(chuàng)意

最近幾個月以來，教育政策一個接著一個。

譬如，教育部近來對課外培訓機構重拳出擊，從15家頭部培訓機構被罰3650萬，到成立校外教育培訓監(jiān)管司……重拳下，教培行業(yè)風聲鶴唳。

家長們“痛培訓機構久矣”，對待監(jiān)管培訓機構，家長們雖然拍手叫好，但是這并不妨礙他們送孩子上課外輔導班的想法。

在一項網絡調查中，76%的家長投票表示支持對培訓機構的監(jiān)管，與此同時65%的家長表示會安排孩子上培訓班，有網友對此戲稱，“管住其他人的培訓，但我自己要培訓”。

如果沒有監(jiān)管，放開培訓，可想而知結果就是大家越來越來卷，這一政策的初衷正是為了讓近兩年愈來愈狂熱的培訓亂相降溫。

不過，我今天要說的是另外一個政策，6月16日，重慶市教委出了一個政策，禁止公辦高中招收復讀生，包括招收復讀插班生。

老實講，第一眼看到這個政策時，我是挺意外的，這年頭怎么復讀都有限制了。但是，翻了下其他地區(qū)的政策后，發(fā)現(xiàn)這個政策其實在其他地區(qū)已經推行多年了，如四川、云南、貴州等地。

在很多人印象中，高考復讀生往往是一些發(fā)揮失?；蛘呗浒裆?，但是近些年來，魔幻的現(xiàn)象開始發(fā)生：越來越多已經上了一本線甚至考上了211的學霸也選擇復讀，而隨著高分生的增加，部分復讀學校開始挑選生源，為了保證升學質量，有些不再招收450分以下的學生；還有學校一年復讀費用接近20萬。

復讀這條路也越來越卷了。

復讀也內卷：為了985

先來看一組數(shù)據(jù)。

自1977年恢復高考后，其后30年間，我國高等教育入學率持續(xù)走高，從1997年的5%上漲到2019年的79.53%，大學正在由服務于少數(shù)的“精英教育”進入普及化和大眾化。

在新的時代背景下，人們不再滿足于“有學上”，而是要“上好學”，但問題是，考上名校依舊是“難于上青天”。

拿我國高考大省河南省來舉例，2020年其211錄取率為4.1%，985 為1.1%。

為了成為百分之一，越來越多的高分考生選擇復讀，因此民間流傳著這樣一個說法，“高三打基礎，高四985?！?/strong>

北京大學中國教育財政科學研究所發(fā)現(xiàn)，一本、二本和三本的達線者中，分別有5%、22%和42%的人選擇復讀。

再來看另一組數(shù)據(jù)。

根據(jù)教育部公布的數(shù)據(jù)顯示，2020年高三應屆生共有789.81萬人，復讀生人數(shù)有242.8萬人。其中河南復讀生占比最多，為40.37%，人數(shù)接近47萬。

大量復讀生的“入場”，讓河南高考被外界形容為“地獄模式”，應屆生不僅要和同屆同學競爭，還要面臨多學一年甚至幾年的學長學姐的競爭。

競爭的白熱化，導致當年大量600分以上的高分考生在河南上不了當?shù)氐泥嵵荽髮W、河南大學，高考理科700分以上者多達169人。

另一高考大省廣東省，其2019年985錄取率為1.3%。在當年高考成績放榜后的第二天出了這樣一條奇聞，廣東省某學校大門口在凌晨站滿了復讀生和他們的家長。

這所學校的復讀班在當?shù)仡H有名氣，當年招生1000人，為了拿到有限名額，大批家長凌晨3點就在門口排起長龍。

那么，這所學校的復讀收費標準是多少呢？

學生會因分數(shù)的高低劃分到不同的類別里，分數(shù)越低的學費越高，文科在349——300的學費是3萬，分數(shù)在610以上的直接免除學費，總而言之，高分學霸在哪里都是香餑餑。

為了辦好復讀班，《南方日報》的記者2017年走訪廣東多家復讀機構時，工作人員向他們表示，分數(shù)達到重本還選擇復讀的學生比例正在逐年增加。為了保證升學率，當中，不少機構從公辦學?；蛘呙Ｍ诮處?。

在211錄取率排全國頭部的北京，魔幻同樣也在上演。

據(jù)多知網報道，北京復讀培訓機構——精華學校在2020年招收的復讀考生中，超過 600 分的已接近百人，同比增長3成。

時間線再往前拉，2019年精華學校共有7個復讀生超過680分。

精華學校的學費多少呢？其官方網站未見公布，但在知乎題為“精華學校復讀的學費為什么那么貴啊”的帖子里，有學生匿名表示，2020年學費接近20萬。

另一所眾所周知的“高考工廠”毛坦廠中學，一張流傳網絡的圖片顯示，2019年該校復讀生中，一名理科考生高考成績高達622分，班級排名53。

毛坦廠不缺生源，學生繳納的學費同樣與成績掛鉤。

事實上，復讀并不是我國獨有“風景”。

我們的鄰國韓國，考生們的目標是進入韓國的天空之城（SKY）：首爾大學「Seoul National University」；高麗大學「Korea University」；延世大學「Yonsei University」。

為什么大家都擠破頭想進天空之城呢？因為韓國經濟被十大財閥壟斷，想進入這些巨頭企業(yè)，通道非常窄，就是要考到天空之城。

但考生們再怎么努力，SKY的錄取機會不會增加，每年只有2%的人有機會踏入。

為了成為2%，一年考不上那就再來一年，因此韓國每年有大量復讀考生涌入。位于首爾市江南區(qū)的大峙洞被稱作“不夜城”，這里有一整條街的補習班，深夜依舊燈火通明。

據(jù)人民網報道，2020年韓國高考的報考人數(shù)為54.8734萬人，其中高考的復讀生比例為28.2%。

復讀生往往更拼命，在2018年，韓國出現(xiàn)了9位滿分考生，其中8位是復讀生。

當不缺生源時，高分復讀生最受學校和機構歡迎，因為學校需要提高升學率來打好口碑。

為了搶占優(yōu)質生源，學校各顯神通，開啟“生源大戰(zhàn)”。

2020年高考結束后，有這樣一條新聞，廣東湛江某學校校長親自出馬邀請學生，并給出“如果考取清北，會給予一百萬獎勵“的承諾。

該校只招收320名復讀考生，入學門檻是上一次高考成績不低于本科線以下50分以內。學生不僅被明碼標價，分數(shù)太低還沒有入學資格。

什么導致高考“復讀熱”？

高考“復讀熱”，還需要倒推回去看。

上文提到韓國考生都想進入SKY，是因為畢業(yè)后想進入巨頭企業(yè)，拿到更為優(yōu)渥的薪資，即使這些企業(yè)加班嚴重。

這和我國的互聯(lián)網大廠一樣，即使因為996被詬病，但并不妨礙畢業(yè)生們一窩蜂想進。大廠里，遍地是名校海歸和國內TOP10畢業(yè)生。普通二本生進入大廠會被稱作“逆襲”，而“逆襲”背后通常要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

名校的優(yōu)勢具體表現(xiàn)在薪酬上。

根據(jù)中國薪酬網的統(tǒng)計數(shù)據(jù)顯示，2017屆畢業(yè)生平均月薪超過9000元的一共四所，分別是清華大學，北京大學，北京外國語大學和上海交通大學。在8000~9000元之間的高校一共有38所，基本上是985學校。

只是，當頭部企業(yè)，當高薪行業(yè)一切都以學歷選撥人才時，結果就是名校的虹吸效應越來越明顯。更扎心的狀況是，當內卷到一定程度，有些用人單位甚至會“學歷查三代”，這意味著企業(yè)不僅要看最后學歷，還要看第一學歷，甚至就讀高中。

去年大火的職場真人秀節(jié)目《令人心動的offer》里，前來面試的實習生各個都有著光鮮的簡歷：斯坦福、康奈爾、清華北大...人長得好看，說話又好聽。

最受爭議的實習生丁輝因為“血統(tǒng)不純”，在面試時被君合律師吐槽，“按照律所以往的選拔標準，這種簡歷在人事那一關就被卡掉。”

即使丁輝碩士畢業(yè)于華東政法大學，但是他本科就讀于江蘇某二本學校的非法學專業(yè)。哪怕在節(jié)目里他表現(xiàn)優(yōu)秀，但被早早淘汰出局。

縱然，從人力資本運行角度來看，用文憑去篩選人才能夠節(jié)省招聘成本，有其合理性，但這種方式也剝奪了非大學生、非名校大學生的就業(yè)機會。

這種學歷鄙視鏈不僅出現(xiàn)在職場，還出現(xiàn)在高校內部。

再來看一組數(shù)據(jù)。

根據(jù)中國教育在線2019年全國研究生招生調查報告顯示，如果本科不是名校，想進清北這樣的頂尖名校，希望幾乎沒有。北京大學2019年接收推薦免試碩士生中，94.8%的學生本科都是“雙一流”高校。

大家都說高考是指揮棒，考大學的目的是為了就業(yè)，如果再往前倒推，巨頭企業(yè)和高薪行業(yè)才是真正的“總指揮”。

究竟“傷害”了誰？

少數(shù)考生選擇復讀自然影響不大，但當復讀人數(shù)達到一定基數(shù)時，其結局是“兩敗俱傷”，復讀生和應屆生都越來越累。因此，教育部禁止公辦學校招收復讀生，也正是出于“復讀熱”的降溫和公平考量。

但是，靴子落地后究竟誰受到最大的影響呢？

對于手握資源的家長來說，條條道路通羅馬。公辦學校復讀這條路被堵，還可以去民間學校和機構。

被大眾嘲諷的考試工廠毛坦廠中學，如果成績不好，沒有錢，還真進不了。三萬、六萬的學費不是所有家庭可以輕松拿出來。

但對于另一部家庭來說，如果應試這條路走不通，還可以轉軌到國際化方向。君不知，在中考5:5分流趨勢下，中產家長早早為孩子準備好“兩條腿走路”，在我們的專題報道《深圳怎么了》一文里，我們收集的家長告訴我們，“如果孩子考不上深圳八大（深圳最好的8所高中），就送孩子出國讀書。”

另外一個趨勢是，在過去，國際化學校主要集中在一線城市，但如今市場不斷下沉的二、三線城市。據(jù)上海某知名K12國際教育機構透露，他們的國際教育展在河南場面火爆，前來咨詢的都是公立體系家長。

選擇國際化方向不代表輕松，但學費的高門檻直接將大部分普通家庭攔在門外。

可想而知，公辦學校不再招收復讀生，對家境尚可的家庭來說沒有負面影響，反而是，他們的孩子倘若參加高考，還可以少一批競爭對手。公辦學校不再招收復讀生，真正收窄的是大量農村孩子，家境困難孩子的道路和未來可能性。

因為公立高中復讀收費是非常便宜的，西安曾經公布當?shù)毓k高中免收學費的標準，對于省級示范化高中按照800元、城市普通高中按照350元、農村普通高中按照200元的標準免收學費。

在紀錄片《出路》里，記錄了三位學生的故事。

其中，一位富二代女生袁晗寒，中學成績不好就出國留學學藝術，回國后，她開了一家藝術品投資公司。

而另外一位叫徐佳的青年，來自于湖北農村，因為沒有天賦，他三次高考后終于考上湖北工業(yè)大學。

2012年他畢業(yè)后出來找工作，幾經輾轉進入了一家電力公司。后來，他在武漢貸款買了房，結了婚，在城市扎根下來。

徐佳就是靠復讀改命的典型，只是，倘若未來政策進一步收緊，徐佳這樣的故事恐怕會越來越少。

無論是對培訓行業(yè)進行監(jiān)管，還是公辦學校不再招收復讀生，其初衷雖好，但有“隔靴搔癢”之嫌。

不過，也不必過于悲觀，對于家境普通或者成績一般的普孩，并不是沒有出路。

縱然部分企業(yè)仍舊有名校情結，但是近年來，有一大波新職業(yè)開始涌現(xiàn)，這些職業(yè)對學歷幾乎沒有要求，并且收入可觀。這些職業(yè)有育嬰師、STEM創(chuàng)客指導師、電競顧問、整屋修復師等。

《2019年生活服務業(yè)新職業(yè)人群報告》

當很多大學生畢業(yè)找不到時，工作調研數(shù)據(jù)顯示，半數(shù)新職業(yè)從業(yè)者月收入高于5000元，達到55%，24.6%的新職業(yè)從業(yè)者的月收入過萬。其中，5.6%的新職業(yè)從業(yè)者的月收入達25000元以上。

今年四月，全國職業(yè)教育大會在北京召開，在未來國家將大力培養(yǎng)技術型人才，而技術型人才并不是大眾認知當中“藍翔技?！?，而是懂技術、知理論的復合型人才，譬如智能化、無人機領域，這是未來發(fā)展方向。

能夠考上985的是2%，作為家長，我們應該把眼光放得長遠一點，因為剩下的98%里還有隱藏著大量機遇與藍海。

本文轉載自微信公眾號“閱讀第一“（ID：Readfirst），作者暖暖。文章為作者獨立觀點，不代表芥末堆立場，轉載請聯(lián)系原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