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在為幼兒班孩子放陽光盒子里的課程內容）

芥末堆 寧寧 10月19日

今年7月，教育部公布的《2016全國教育事業(yè)發(fā)展統(tǒng)計公報》顯示，學前教育毛入園率達到77.4%，比上年提高2.4個百分點。而2009年，這一數(shù)據(jù)僅為50.9%，近十年來增長幅度明顯。 

但另一方面，當把77.4%的毛入園率對應到實際的學前教育場景下，短板就顯而易見了。農村學前教育水平目前仍然落后，尤其是村級幼兒班，作為學前教育的“最后一公里”，得到的支持遠遠不夠。 

過低的師生比讓本就專業(yè)能力不高的農村幼師教學困難，教學質量低。農村學前教育小學化、粗放化傾向嚴重。因教室缺乏電教設備和互聯(lián)網(wǎng)的接入，對現(xiàn)有農村幼師而言，獲取優(yōu)質教學資源和教學材料相對較難。

怎么為這些教師提供適宜的支持和輔助？一直推進鄉(xiāng)村教育信息化行動的公益機構“陽光書屋”正在通過“陽光盒子”項目探索解決方案。陽光盒子通過“唱戲機”，將北京兒童早教機構谷雨千千樹的學前教育課程資源輸入到農村幼兒班的課堂上。以一種輕量、可復制性強的方式解決老師上課的實際困難。

農村附設幼兒班：一個人帶42個學生

10月10日，甘肅隴南禮縣下起了雪，當?shù)匾凰逍「皆O幼兒班的班主任王蕾沒有像往常一樣帶班里42個學生出去活動。不出去活動的時候，孩子們上完早自習后，開始一節(jié)閱讀課，大一點的孩子會學習認字。

這是一所農村完全小學，設有一到六年級，同時還有一個附設的幼兒班，老師實行包班制。學校總共128個學生，只有6個老師。今年王蕾負責幼兒班，同時兼任一年級語文和數(shù)學老師。剛開始，王蕾很害怕教幼兒班，因為42個學生中，3到6歲的孩子混在一起，學生情況復雜，她不知道該怎么教，教什么。

鎮(zhèn)上的中心小學為幼兒班統(tǒng)一配發(fā)了“教材”，但已經(jīng)涉及到單雙數(shù)等小學一二年級的內容，很傾向邏輯思維，學生理解不了。每次上課前，她只能臨時去想大學時學習的一些音樂、舞蹈和游戲活動，然后給學生們上課。她也明顯感覺到，這種做法很不系統(tǒng)，而且每次臨時準備也讓她很慌張。 

河南嵩縣的一所村小附設幼兒班班主任李雪也在遭遇類似的困境。學校總共有170個學生，只有8個老師，她在帶幼兒班的同時，還要兼教三年級的數(shù)學課。幼兒班22個學生里，也是有大小不一的混齡孩子，最小的不到三歲，最大的五歲。 

上面為幼兒班統(tǒng)一配發(fā)了“教材”，內容涉及語言、拼音和數(shù)學。她也明顯感到“教材”內容不適合班上的孩子，因為里面涉及到不少小學的知識。同時，班上已經(jīng)上過一年或兩年的大點孩子，每年都看到一樣的“教材”，對課堂更提不起興趣。 

為了破解這種困境，李雪只能在辦公室唯一的一臺能使用的電腦空著時去搜一些兒歌，她自己先學，然后再去教孩子。在照顧22個學生的同時，她還要帶三年級數(shù)學課，因為精力很有限，導致搜集課程資源的時間非常少。 

師生比低、教材不合適、教師教學困難，這在農村學前教育中是一個普遍現(xiàn)象。在東北師范大學心理學院和江蘇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院做的一項《貧困地區(qū)農村幼兒園的必要性及其發(fā)展策略》課題中，課題組調研了175個行政村，有94個村子建有幼兒園，其中超過一半的民辦園和小學附屬園師生比低于1：20，有11.8%的民辦園、5.6%的小學附屬園的師生比低于1：40。 

另外，根據(jù)教育部2013年發(fā)布的數(shù)據(jù)，農村幼兒園教師的學歷狀況以?？坪透咧袨橹?，其中高中學歷和高中以下學歷占48%，遠遠大于城市23%的比例。陽光盒子負責人高任騁說，在此前的走訪調研中，他們發(fā)現(xiàn)農村幼兒班老師大致來源三類，一類是年紀較大的小學退休教師，另一類是從小學轉崗而來，還有些村民自己辦的幼兒園，村民請外面的老師上課。 

多重困境困擾著王蕾、李雪這樣的農村幼兒班教師的教學和發(fā)展，也制約著農村學前教育的發(fā)展水平。

唱戲機帶來的課程資源 

高任騁了解到，有機構專門提供針對農村幼兒教師的培訓，專業(yè)教師下去面對面與老師溝通。這種人與人直接溝通的效果他很認可，也不可或缺。但專業(yè)老師下到村一級的成本很高，如果想從更大范圍去影響老師，他認為只能試圖減少人力的重投入，用一種更輕的方式給到老師支持，“這是我們比較感興趣的事。” 

（孩子們觀看陽光盒子里的課程視頻）

一開始，陽光盒子想找到一個成熟的終端產品，將內容合作方谷雨千千樹的課程資源放進去，再把終端產品免費發(fā)到老師手里。在走訪調研時，他們在一個學校食堂的后廚里看到食堂阿姨正對著一臺小型唱戲機跳廣場舞。能播放視頻，音量還特別大，可以插U盤，使用簡便?！八芷崳阍趺磁寂粔?，成本又不是很高?！备呷悟G說。初期陽光盒子就把唱戲機確定為終端，從去年7月開始陸續(xù)發(fā)放給能觸達的農村幼兒班老師。

盒子中的課程內容涵蓋繪本閱讀和聽閱讀、動作兒歌、律動音樂、游戲等。王蕾是在去年4月參加千千樹在當?shù)氐呐嘤枙r接觸到這些課程內容資源。當時她在網(wǎng)上買了一個小蜜蜂音響，只能聽聲音，不能看課程視頻。盡管如此，這也讓她驚喜不已。有了這些材料的輔助，她知道了教什么，“減輕了很大負擔?！苯衲?月，她收到了陽光盒子，音質和音量都比之前的音響好很多，也可以在課上放視頻。

平時王蕾會把聽閱讀和兒歌導入課堂。有時候講得累了，就可以放兒歌，讓大孩子學會了教小孩子?！昂⒆觽儗W會了一首兒歌就天天唱，上下學都唱，小點的孩子就跟著學會了?！蓖趵僬f，幼兒班的孩子都來自附近兩個村，全部為留守兒童，大多有哥哥或姐姐在上小學，平時上下學就跟著哥哥姐姐。也因此，為了安全，幼兒班的上學時間完全與小學同步。

剛開始有的繪本故事，孩子不能理解，比如視頻里出現(xiàn)的孩子吃披薩、草莓蛋糕，回家進門掛衣服的生活細節(jié)。這些和他們的生活場景太遠，學生們提不起興趣。王蕾會放第二遍，邊看邊給他們講。到了第三遍的時候，學生們就對故事很熟悉了，理解故事后，他們會要求重復看，看完也更愿意積極回答問題?！坝辛私虒W材料，現(xiàn)在慢慢找到孩子們的興趣點了，他們很喜歡一些動作兒歌?！?/p>

李雪是這學期才申請到陽光盒子。有了盒子，她每天中午會給學生們放聽閱讀，聽著聽著有的孩子就睡著了。以前午休時，她怎么也無法讓教室里的孩子安靜下來午睡。同時，她也很喜歡里面的動作兒歌，因為盒子的屏幕太小，不能直接讓孩子跟著做，她會先自己學，學完再教孩子。還有律動的音樂課程都是她用于課堂互動的材料。最近，李雪還發(fā)現(xiàn)盒子里有一些游戲課程，她看了一會兒覺得很不錯，計劃未來幾周自己學會后，在課上教給學生。

高任騁說，陽光盒子項目現(xiàn)在仍處于了解老師需求、獲取反饋的階段。去年七月陽光盒子最先在甘肅武威市涼州區(qū)發(fā)放，到目前為止，陽光盒子已經(jīng)發(fā)放了600個，一個盒子加上物流總共200塊錢的成本。

除了內容與“千千樹”合作外，陽光盒子還在渠道上借助公益機構觸達有需要的老師。在選擇發(fā)放地區(qū)和老師的標準上，高任騁說，他們更傾向于支持規(guī)模比較小的村辦幼兒班老師。

挖掘農村幼師的教學經(jīng)驗 

高任騁也收到了老師反饋的屏幕太小的問題，有些老師上完了盒子里的課程之后，會詢問有沒有更新的課程。根據(jù)這些反饋，項目組決定，陽光盒子未來將重點完善硬件和內容。

（老師為學生播放盒子里的課程視頻）

“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收集足夠多的需求，大概知道下一批或者下一代硬件設備都需要哪些功能?！备呷悟G說，未來盒子的設計可能類似一個平板，能夠聯(lián)網(wǎng)，可以安裝APP，連接大屏。不過移動性仍然是陽光盒子強調的。 

陽光盒子總結了老師使用的幾個場景，課上是支持老師教學的工具。有老師反饋，會在下課或者晚上備課時拿來自己學。課堂之外它還是老師的一個學習工具?！傲硗馕覀儸F(xiàn)在也在想，有沒有可能把這個東西放在教室里，讓小朋友自己去看，自己去玩，自己去聽?！?高任騁補充說。

內容更新上，陽光盒子計劃與更多的內容機構合作，只要是適合農村學前教育的資源都愿意嘗試。

此外，陽光盒子還在嘗試搭建農村幼兒教師的教研平臺。在農村幼兒園走訪過程中，高任騁發(fā)現(xiàn)有些老師摸索出了本土化的教學方法和教學案例。在甘肅的一個村級幼兒班上，他看到一個老師帶學生做游戲，在地上畫格子，然后告訴學生右腳跳單數(shù)，左腳跳偶數(shù)，用這種方式教學生學習奇偶數(shù)。高任騁相信，這樣有經(jīng)驗的老師一定不少，只是沒有被挖掘出來。而恰恰是這些本地老師自己摸索出來的教學經(jīng)驗更適合農村的教育環(huán)境，也更容易被其他老師吸收借鑒。

陽光盒子的初步想法是，當幼兒教師提出一個可操作的教學想法得到認可時，陽光盒子會給予老師1000元的資助，幫助老師實現(xiàn)這個教學想法。 

不過，高任騁介紹，目前階段的重點還是在未來一兩年內完善陽光盒子的硬件產品，更大規(guī)模地推廣盒子，積累更多的老師用戶。等老師數(shù)量積累到一定程度之后，再組織老師教研案例的分享、支持有教學想法的老師可能會更容易些。

（文中王蕾、李雪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