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來源:Unsplash
改革開放四十年,一系列政策推動下,學童離鄉(xiāng),學校進城。誰被留在100人以下的鄉(xiāng)村學校?多是鄉(xiāng)村社會最底層最弱勢的孩子。
一個微信群里,幾個鄉(xiāng)村教師"吵"了起來,因為馬云。
導火索是這個“鄉(xiāng)村教師”代言人發(fā)出的裁并鄉(xiāng)村學校的公開倡議。1月21日,在一場80多位企業(yè)家云集的“飯局”上,馬云呼吁,將中國貧困鄉(xiāng)村100人以下的小規(guī)模學校裁并,取代以符合標準的鄉(xiāng)村寄宿學校。
一位教師反對馬云,他認為馬云不了解農村現(xiàn)實,學生寄宿了,住宿費加接送的花銷,一個農村家庭一年要花上幾千元,“可能讓部分家庭返回貧困”。
“我們這邊山大溝深,有些特殊家庭脫離了農村,溫飽都成問題?!边€有對增加農村孩子家庭負擔和上學成本的擔憂,正是因為之前的學校被撤了,他的一個學生現(xiàn)在每天早上要五點起床,跋涉山路上學。
也有教師同意馬云。馬云在“飯局”上說,小規(guī)模學校沒有活力,老師沒有積極性。執(zhí)教20年的鄉(xiāng)村學校校長王強(化名)深以為然。學生家長老問他,怎么不多招一些老師。農村的家長越來越年輕,對教育的要求提升了,“他們去打工,也希望把孩子送到條件更好的學?!?。
王強想,馬云是在做實驗,如果培訓留守婦女做生活管理員,配置安全校車的試點成功,也許可以用企業(yè)家的公益力量撬動政府力量,“我真的希望孩子們可以去更好的學?!?。當了村小的校長后,王強經?!敖诡^爛額”,來了年輕老師,他留不??;桌椅腿兒壞了,屋頂漏雨了,操場圍墻塌了,他去申請經費,常要碰一鼻子灰?!班l(xiāng)村學校歷史欠賬很多,是最弱勢的?!蓖鯊姺Q。
發(fā)生這場爭論的微信群聚集了中國各地的鄉(xiāng)村教師。他們任教的學校都是馬云所說的100人以下的小規(guī)模學校和教學點,有的甚至只有幾個學生,被稱為“麻雀學校”。
馬云的建議合理嗎?“飯局”的演講公開后,已有不少公共討論,焦點集中于撤點并校積弊成苛、農村寄宿學校大多條件粗陋等方面。要討論這個問題,筆者想先聚焦一個問題——是什么學生在小規(guī)模學校讀書?
▲ 湖南瀘溪縣麻垅小學的學生。2016年,瀘溪縣有農村教學點139個,在校學生4320人,其中學生在10人以下的教學點66個,不足5人的教學點37個,一師一校教學點73所。 ? 趙晗
▌“無力進城上學的孩子”
“真的是有點可憐(的學生)?!边@是甘肅青年鄉(xiāng)村教師陳昕(化名)的回答。
陳昕特指學校二年級唯一剩下的那個學生。他性格太過內向,擔心他一個人落單,學校在他哥哥的六年級教室里為他安排了一張課桌。要上課了,他就去辦公室找老師單獨輔導,“上完課,老師不說讓他走,他不知道離開的”。這個學生的父親在外打工,母親有精神病,哥哥也不愛說話。
陳昕的學?,F(xiàn)在只有8個學生。2013年他剛來時,學生數還有40余個,但后來每年都有人陸續(xù)轉走。轉學的情緒像會傳染,2016年,整個四年級都轉空了,“本來就只有四個學生,轉了兩個,另兩個的家長一看,剩兩個還怎么學?”
八個學生里,有四個家庭貧瘠,無力轉學,還有四個,家長籌劃著等他們的弟弟妹妹要上幼兒園了,一起帶去鎮(zhèn)里。村里沒有幼兒園。
陳昕記得第一次在學校上課的情形。教室冷清,一眼望去,零零散散五六個學生,他問問題,學生不回答,只是盯著他,“我不知道在給誰上課”。下了課,沒有玩耍的聲音響起,陳昕只能“命令”他們離開教室。
陳昕甚至覺得這些孩子和生人交流都有困難。他們多是由爺爺奶奶撫養(yǎng)的留守兒童,村莊里的孩子快走光了,八個孩子住得分散,下課了就沒有同齡的玩伴。陳昕苦惱,即使上課時一對一教學,這些孩子的學習提升空間也不大,“因為回去了幾乎沒人管,沒有人輔導”。
“如果家長有條件,肯定也把他們轉走了,但是生活所迫,沒有辦法”。陳昕想,等這八個孩子畢業(yè)了,村小可能就空了。
這種情況并非孤例。即使富庶如阿里巴巴集團駐扎的浙江,當地某縣一位鄉(xiāng)校校長告訴筆者,他的學校里僅有二十多名學童,很大比例來自貧而無力的單親家庭,父親在外打工,母親因為種種原因“都跑了”。
主流觀點已有共識,在小規(guī)模學校就學的學生多是鄉(xiāng)村社會的最貧困者——像“冰花男孩”一樣“貧困程度較深、無力送子女進城上學、處于社會后20%弱勢人群家庭子女”。
東北師范大學農村教育研究所發(fā)布的《中國農村教育發(fā)展報告2017》(以下簡稱《報告》)對12個省市23個區(qū)縣的超過15000名鄉(xiāng)村義務教育階段學生的調查發(fā)現(xiàn),在2001年到2015年間,鄉(xiāng)村學生進城讀書增勢明顯。2015年,有超過五分之二的鄉(xiāng)村學生集聚在縣城和鄉(xiāng)鎮(zhèn)就學,小學“鄉(xiāng)鎮(zhèn)化”,初中“縣城化”。
該《報告》認為,此現(xiàn)象反映了鄉(xiāng)村內部的學校分層對鄉(xiāng)村學生選擇讀書空間的影響,其中村莊學?!拔挥诨A教育的最末端”。
▌鄉(xiāng)村四十年“教育移民”
“留在農村上學,沒有出路?!?/strong>在江西贛州某貧困縣,一位退休的鄉(xiāng)校校長告訴筆者,當地縣城超過20所中小學中擠滿了從下轄的9鎮(zhèn)14鄉(xiāng)進城讀書的孩子。
這個貧困縣有105萬人口,是有名的勞務輸出大縣,以留守兒童眾多聞名。“打工越苦,(農民)家長就越希望孩子考學改變命運,現(xiàn)在從幼兒園開始就把孩子往縣城送?!边@個校長有四個兒子,都在外打工,他退休后就進城給孫輩陪讀。為了供學,當地家庭常需夫妻二人都出外打工。
筆者曾走訪了當地的一所“超級初中”,這個學校一個年級就占據一棟教學樓,一個班級最多時超過80人,一個年級有近30個班,學生擠擠挨挨,連日苦讀,老師也擠在促狹的辦公室里,彼此認不全名字。
鄉(xiāng)村“教育移民”正在中國各地潮動。一位長年深耕農村教育的學者曾和筆者分享了他在中國各地對此的見聞:鄉(xiāng)村里有錢的學童被送進縣城;而縣城里的官員子女,則多被送到省會學校。
“優(yōu)質學校招優(yōu)質生源,加上優(yōu)質條件產生優(yōu)質結果,這就是教育的社會分層?!?/strong>上述學者稱,在一些地方,甚至連鄉(xiāng)鎮(zhèn)一級也開始出現(xiàn)小規(guī)模學校的趨勢。
學者鄔志輝將鄉(xiāng)村社會的“教育移民”命名為“教育城鎮(zhèn)化”,他曾預測,未來10到15年間,農民工子女的隨遷率將不斷逼近留守率,直至超過留守率。
上述《報告》發(fā)現(xiàn),中國義務教育城鎮(zhèn)化率在2001年到2015年間顯著上升,2015年,這一比例達到73.8%,比2001年增長了35.6個百分點,年均增長2.37個百分點。與之形成對照的是,2015年,中國的常住人口城鎮(zhèn)化率為56.1%,較2001年增長18.44個百分點,年均僅提高1.23個百分點。
鄉(xiāng)村學生進城讀書的趨勢在2010年開始急遽增速。2013年,義務教育城鎮(zhèn)化率為70.79%,較2010年增加了17.86個百分點。鄔志輝在一份研究中揭露,1979年中國小學教育的城鎮(zhèn)化率僅12.40%,此后到2009年,以每年約100萬左右鄉(xiāng)村小學生到城鎮(zhèn)上學的速度增長。
鄉(xiāng)村社會四十年“教育移民”,形成了目前中國縣域內普遍存在的一種教育生態(tài):鄉(xiāng)村學校學童遷移至城鎮(zhèn),城鎮(zhèn)班額越來越大,寄宿學校漸增,學童寄宿漸趨低齡。
▌中國“撤點并?!焙喪?/h3>
上述《報告》分析,這種教育生態(tài)的形成,除了城鎮(zhèn)化推動、農村居民對子女“讀好書”的需求外,還有一個不可忽視的重要原因——自2001年開始,中國各地大規(guī)模撤并學校,農村學校和村落布局分離,一部分本可以在家門口讀書的學生“無書可讀”,在對讀書空間的“二次選擇”中,部分學童轉移到鄉(xiāng)鎮(zhèn)、縣城讀書。
鄉(xiāng)村學校的衰頹與中國運動式的鄉(xiāng)村學校布局調整關系甚密。建國以后,中國的鄉(xiāng)村學校先是經歷了瘋狂的運動式擴張,后又在運動式的裁撤中走向衰敗。
學者吉標的研究對此進行了梳理:在“大躍進”時期,為了完成“3年到5年時間內基本掃除文盲、普及中學教育”,“爭取在15年左右的時間普及高等教育”的目標,鄉(xiāng)村新辦小學數量猛增。這一思路后曾被糾偏,但到了文革期間,“公社”“大隊”繼續(xù)瘋狂辦學,意圖創(chuàng)造“學不出村,初中不出隊,高中不出社”的局面,但這些學校提供的多是低質量教育。
因此在改革開放后,“撤點并?!背蔀楦鞯卣{整學校布局的重心,一些不合格的村辦小學和“戴帽初中”(指村辦小學附設的初中班)陸續(xù)被裁并。
80年代中期后,由于學齡人口和村莊數量逐年減少,農村中小學迎來了第一次自發(fā)的較大規(guī)模的布局調整。統(tǒng)計數據顯示,從1985年到1996年,中國小學總數平均每年減少將近25000所,其中消失的多是生源少、維持困難的村辦小學。
新世紀初,國務院要求各地按照“優(yōu)化教育資源配置”的原則,“合理規(guī)劃和調整學校布局”。但這一政策卻在落地過程中嚴重走樣,各地開始掀起運動式撤并學校的狂潮。
多項學者研究顯示,這一運動過于推崇規(guī)模效益,不重鄉(xiāng)村社會的實際,其撤并學校的速度之快、規(guī)模之大,超過了任何一個國家,也超過中國此前任何一個階段。21世紀教育研究院的一份研究報告指出,在這場狂潮中,平均一天就要消失63所小學、30個教學點、3所初中,每過1小時就要消失4所農村學校。
根據吉標、鄔志輝等人梳理的統(tǒng)計數據,中國村落小學的數量由1949年11萬所猛增至1976年82萬所,此后開始逐漸減少,1996年降為48萬所。而從1997年到2012年,農村小學校數累計減少將近36萬所、教學點累計減少超過12萬個、在校小學生累計減少將近5908萬人,減幅遽烈,分別達69.78%、66.55%、61.80%。
“如此大的減幅和減速足以在未來10年內將農村學校推向終結?!?/strong>鄔志輝在研究中預測。他認為,學校布局調整背后的公平問題,實質是讓弱勢群體承擔了教育發(fā)展的代價。因為在學校被撤并地區(qū)居住的群體往往社會經濟地位較低,當他們的學校被撤并后,學生上學產生的額外負擔又全部由他們來承擔。
東北師范大學農村教育研究所于2008年做的一項調查顯示,因為學校撤并,農村學生到新學校就讀的額外成本每年均在1000元以上,這導致國家免補政策對農村學生的補助被學校撤并產生的額外成本負擔抵消,“甚至有的地方農民負擔比免費前還重”。
家庭教育負擔增加甚至導致學生輟學率上升,校車事故頻發(fā)等問題也開始頻繁暴露,2012年9月,國務院叫停了各地“盲目撤并農村學?!钡男袨?/strong>。
▌被收割的鄉(xiāng)村學校
如果不是國務院叫停,這場撤并狂潮還將繼續(xù)蠶食中國的鄉(xiāng)村學校。為何一項初衷并不在此的政策會引發(fā)如此結果?學界主流觀點認為,癥結在于中國的政治集權和財政分權體制,在此基礎上推行的義務教育管理體制改革,使地方政府在教育治理過程中致鄉(xiāng)村學校長期積弱。
問題要從誰為鄉(xiāng)村教育買單說起。建國以后,中國義務教育曾長期實行“縣學縣辦、鄉(xiāng)學鄉(xiāng)辦、村學村辦”的分級辦學體制,龐大的農村基礎教育體系主要依賴向農民征收教育附加費和進行教育集資維持,即“人民教育人民辦”。
但在1994年,中央啟動分稅制改革,鄉(xiāng)鎮(zhèn)財政困難、農民增收緩慢等問題開始出現(xiàn),農民肩上的稅費負擔愈發(fā)沉重。
到了新世紀初,兩項對農村教育影響深遠的改革齊發(fā)。一是農村稅費改革,農村教育集資和教育費附加費被取消;二是確立了以縣為主的義務教育財政體制,舉辦義務教育的責任全被上移到縣級政府。
其結果是,鄉(xiāng)村教育突然遭遇巨大的教育經費缺口。項繼權和袁方成估算,這一缺口當時可達300多億元。另一項統(tǒng)計數據顯示,在1994到1998年間,安徽省農村教育費附加和農村教育集資每年約有11億元,在實行了稅費改革后,農村義務教育投入比上年減少了7.7億元。
這一背景下,原本意在鼓勵各地調整小弱貧的鄉(xiāng)村學校的學校布局政策被各地政府扯做虎皮,各地大規(guī)模裁撤鄉(xiāng)村學校,以減少縣政府的教育投入壓力。
丁冬、鄭風田的實證研究發(fā)現(xiàn),從1996年到2009年,伴隨著小學撤并,地方普通小學教育經費所占財政比重顯著下降。他們得出結論,地方政府“搭了便車”,借撤點并校之機擠占并壓縮了教育投入。
▲ “一師一?!钡暮蠟o溪縣浦市鎮(zhèn)白頭溪小學(教學點)。2016年時59歲的張老師教齡三十年,屬于民辦教師轉正。張老師一個人教全校9個一年級學生。 ? 趙晗
還有研究指出,中西部地區(qū)的一些窮縣為“吃飯財政”和“教育財政”,為了爭取“中小學布局調整專項資金”和“農村寄宿制學校建設工程”等專項資金而更積極地撤并鄉(xiāng)村學校。
而興建寄宿制學校也可為縣級政府緩解財政困難。郭建如在Z縣的調研發(fā)現(xiàn),當地原本使用教育費附加費來進行教育基建和危房改造,但在稅費改革后,該項資金渠道被完全切斷,當地政府開始取法“招商引資”,但其前提是“利用學校建宿舍收取住宿費”。
裁撤學校更大的利益驅動是通過“學校進城”推動“農民進城”,如在縣城周邊興建“教育園區(qū)”。鄔志輝的一項研究披露,一些市縣在學校布局規(guī)劃中明確提出,對鄉(xiāng)村學校“不予重點建設”,資金幾乎全部投放至縣城和主要鄉(xiāng)鎮(zhèn)。
財政投入使城市學校和鄉(xiāng)村學校差異拉大,這種差異又使越來越多的農村家庭選擇送學童進城讀書,由此加速了鄉(xiāng)村學校的衰敗。雷萬鵬使用省級數據對影響義務教育學校數量變化因素的分析發(fā)現(xiàn),當城鄉(xiāng)教育投入差異越大,學校數量減少得越快,原因在于城教育質量的差異使得農村學生到城鎮(zhèn)學校擇校借讀從而影響了農村生源數量。
這可以部分解釋中國的貧困縣為何盛行苦讀之風:一個縣越窮,農民越熱衷于送孩子進城讀書,舉家供學。
▌真問題:后20%孩子的出路
鄉(xiāng)村學校衰敗成因復雜。有兩條主線不可忽視:一是地方政府在教育投入上主動或被動對鄉(xiāng)村學校的犧牲,一條是農民家庭越來越有意識的教育投資。
由此來看,100人以下小規(guī)模學校學生該在哪里上學,就是一個需要被嚴肅討論的教育治理問題,而從教育改變社會分層的功能來看,它也關乎一個社會的分配正義。
馬云的構想是由馬云公益基金會制定寄宿標準,發(fā)動企業(yè)家建宿舍,捐助校車,但他并沒有明晰,對于這后20%的孩子,他們的寄宿費由誰承擔?是否會像此前的撤點并校一樣讓弱勢農村家庭增加更多教育成本?
即使厘清了教育成本問題,還待充分討論的問題是,對于這20%的孩子,在什么樣的學校學習最能幫助他們?相關的實證研究并不豐富。小規(guī)模學校課堂清冷,“超級學?!卑囝~巨大,也難保教育質量,低齡寄宿影響兒童身心發(fā)展,對于這些孩子,在哪里學習是更不壞的選擇?
上述《報告》對鄉(xiāng)村家長對子女就讀學校教育質量進行了調查,有近八成家長表示,如果城市教育質量和農村教育質量相同,會讓孩子在農村學校讀書。
就目前來看,后20%孩子在哪里上學,每一條路徑都有迷霧。
路徑一是繼續(xù)留在小規(guī)模學校。近年中國官方和民間已有不少提振小規(guī)模學校的努力,但其中最核心的問題是,這種努力可否抵擋教師和生源的“趨城性流動”。
▲ 湖南瀘溪縣麻垅小學,在當地又被稱為“夫妻學?!?/a>。劉氏夫婦二人教8個一年級,8個二年級,12個學前班學生。學生幾乎都是留守兒童,三成單親,家庭大都不穩(wěn)定。受惠于瀘溪縣津貼政策,夫妻二人一個月工資過萬,在學校住廉租房,可以安心教書。聽說有“夫妻學校”,很多村民把已經送出去的孩子又接回來上學。 ? 趙晗
王強的學校,學校學生數在100人左右,有14個老師,其中10個老師都超過了54歲,音樂課、體育課開不起來,他笑稱這是“標準的小規(guī)模學校的配置”??h里這兩年分配了2名年輕女教師,她們也不避諱有機會就想考到縣城學校的想法。村莊孤凄,王強還發(fā)愁女教師找不到對象。這個鄉(xiāng)村老教師最大的疑惑是,附近的村莊逐漸消失,人慢慢都走了,“學校還要留住嗎?”
陳欣則擔心他的學生會落后太多。他希望從村小畢業(yè)的學生可以去鄉(xiāng)鎮(zhèn)初中上學,縣城初中考試成績好,但學生密集,“在這里,他們才幾個同學,如果直接到了幾十人的班級,怕他們會跟不上,自卑,這樣會學習落差很大”。
王強寄望于馬云所描繪的高標準的寄宿學校。這是另一種路徑,但目前它還是模糊的,若按馬云設想的標準,所需資金不菲,做試點可以,要在中國全面鋪設開,企業(yè)家可以全部買單嗎?
若是要政府財政主導,也不現(xiàn)實。難逆的“教育城鎮(zhèn)化”致使現(xiàn)在中國教育投入面臨新的結構性困境。
各地現(xiàn)在將消解城鎮(zhèn)學校大班額作為義務教育工作的重點。上述學者在某人口大省調研時得知,要解決全省的大班額問題,至少需要一千個億,“要建學校,要雇教師,而且小規(guī)模學校老師還不能完全減,兩頭都要錢”。
寄宿學校也需要投入。在一些貧困縣,為了供學,父母出外打工,送孩子寄宿成為首選。寄宿學校條件亟待改善,馬云要發(fā)動的企業(yè)家可以參與到什么程度?上述《報告》披露,農村小學寄宿生呈現(xiàn)逐年遞增,2015年,寄宿小學生已占至全國小學生在校生總數的10.44%,而在初中階段,縣鎮(zhèn)和農村初中近一半學生都是寄宿生。
像王強一樣,不少鄉(xiāng)村教師贊賞馬云舉學的行為,因為這個企業(yè)家并沒有將目光投向大學,尤其是不缺乏資金支持的名牌大學,他關注的是“鄉(xiāng)村教育”這塊教育領域最難啃的骨頭。
但這一領域長期積弱。馬云振臂一呼,喊著“鄉(xiāng)村教育強了,教育才真正強”,但怎么做才對,充分的公共討論必不可缺。
本文轉自微信公眾號“南都觀察”,作者陳少遠。
2、芥末堆不接受通過公關費、車馬費等任何形式發(fā)布失實文章,只呈現(xiàn)有價值的內容給讀者;
3、如果你也從事教育,并希望被芥末堆報道,請您 填寫信息告訴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