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英國高校經費來源不斷吃緊的趨勢下，校友捐贈帶來的可觀收入日益受到青睞，但一些英國大學的“吃相”卻著實有些難看。

《每日郵報》近日的一篇重磅調查就透露，為了能獲取更多校友的捐款，英國頂尖大學會秘密雇傭調查人員來監(jiān)視他們的數(shù)百萬畢業(yè)生。很多“校友”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就莫名被財富調查公司納入了“身價排行榜”。

“監(jiān)視校友20年”

來自《每日郵報》的調查顯示，這些大學會付錢給包括Prospecting for Gold在內的財富篩查公司來搜羅有關校友身價的信息，其中包括他們的收入、投資、養(yǎng)老金、房屋價值甚至朋友圈在內的敏感細節(jié)。

這些公司的工作據(jù)信頗為細致——那些已經被監(jiān)視了20年的校友會被學校根據(jù)財富、階級以及他們是否有可能在遺囑中把錢留給大學進行排序。

截至目前，24所被曝光的大學都屬于英國頂尖高校組織“羅素集團”成員，其中一些學校甚至在沒有獲得明確同意的情況下就對校友的財富水平進行篩查。《每日郵報》表示這些學校很可能已經觸犯了英國的相關法律，并將面臨巨額罰款。

對于《每日郵報》的調查，一些大學承認他們沒有明確地尋求校友的許可，但辯護稱已經在網上提供了相關細節(jié)。

數(shù)據(jù)顯示，去年英國大學獲得的捐款總額超過10億鎊，其中有超過80%捐給了包括牛津和劍橋在內的羅素集團高校。

相比之下，2000年到2005年期間，英國大學總共也只收到了略高于10億鎊的捐款，這也意味著如今他們在一年內就能獲得之前需要5年才能募集的捐款。

頂尖大學無一例外

根據(jù)《每日郵報》的報道，英國大學自1997年以來就一直暗中監(jiān)視校友的財富狀況。其中一些學校擁有校友的遺贈、股票、房產和養(yǎng)老金等信息。這些校友會被按照他們的“凈財富”和“在遺囑中留下遺贈的可能性”依次排名。

此外大學還會對校友們以前的慈善捐款進行“洞察”，從而確定他們的捐款偏好。一些畢業(yè)生盡管已經在官方的“不想被聯(lián)系”的名單中，但仍然持續(xù)被征求捐款。

近幾個月來，英國大學因為在給教職員工支付巨額工資的同時，讓學生們承受越來越多的債務而遭受猛烈批評。報道稱2015/16學年包括福利在內的大學校長平均年薪為277834英鎊。其中倫敦政治經濟學院的前校長卡爾霍恩（Craig Calhoun）在4年中的收入總額達到了170萬鎊。

與此同時，當下英國學生在離開大學時的平均負債約為46000英鎊，有80%的學生將終身無法完全還清學費貸款。

盡管英國大學的相當一部分經費來源于納稅人和每年9250英鎊的學費，但為了增加收入，許多學校采取了更激進的“美國式籌款方法”。

《每日郵報》表示，所有的24所羅素大學都已承認他們曾向財富篩查公司發(fā)送了校友數(shù)據(jù)。盡管并沒有證據(jù)顯示這些公司有什么不道德的行為，但《每日郵報》認為使用這種服務的組織都必須清楚地告訴本人，他們的數(shù)據(jù)會被如此利用。

這些案例包括劍橋大學將301769個校友的姓名和聯(lián)系信息發(fā)送給相關企業(yè)進行篩查，其中包括一個名為“Prospecting for Gold”的公司。

劍橋已承認在沒有獲得書面許可的情況下共享了數(shù)據(jù)，但又表示校方已經在網上發(fā)布了一份“校友數(shù)據(jù)保護聲明”，其中的解釋說明了相關人的細節(jié)信息“可以被發(fā)送給第三方使用”。

牛津大學自2007年以來已“篩查”了199369個校友的記錄，學校還通過包括WealthEngine在內的公司來評估校友們的“預估財富層級”等信息。學校表示在給校友的電子郵件中，有一個有關數(shù)據(jù)保護聲明的鏈接，后者解釋了學校會如何收集“財富評估信息”。

這些手法是如何被揭露的？

主導此次調查的《每日郵報》記者本特利(Paul Bentley)在手記中表示， “當他們要我留下遺產時，他們就知道我有（多少）錢?！?/p>

從利茲大學畢業(yè)七年后，本特利收到一封來自母校的電子郵件，郵件直截了當：“你捐給利茲大學的遺產將如何成為一個永恒紀念？”

本特利回憶說，這封電子郵件還提到“無論多少，你的遺贈都是一種幫助未來學生和更廣闊世界的奇妙方式”。

差不多一年后，又有一封電子郵件給出了“你遺囑中的贈予能走多遠？”的問題。本特利表示，當時他以及許多收到郵件的校友并不知道，針對他們“有多少可能在遺囑中給大學留下遺贈”的問題，幾個月前大家就已被篩查過一輪。

本特利的個人資料據(jù)信被秘密送往一個名叫Bluefrog Fundaraising的籌款機構，后者專門評估校友或慈善捐助者在未來是否可能慷慨捐贈。

本特利還發(fā)現(xiàn)，自從2013以來，其母校已經向財富篩選公司發(fā)送了三次自己的數(shù)據(jù)。利茲大學承認本特利“從來沒有寫過書面許可”，但又說給他的郵件中包括附屬細則，上面有 “隱私聲明”的鏈接，讓他對大學可能會向其它機構傳遞個人詳細信息的問題有所知情。

利茲大學承認，如此做法是為了“評估對象在其遺囑中向利茲大學捐款的可能性”，以及“這些信息被用來對那些最可能做出回應的人定制募捐溝通的方式”。

該校還表示，關于在遺囑中留下贈予的電子郵件是“發(fā)送給郵件數(shù)據(jù)庫中的所有校友”，與被發(fā)送者的財富水平并無聯(lián)系。

本特利表示，他的經歷遠非個案。事實上，全英有數(shù)以百萬計的畢業(yè)生會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讓自己高度敏感的財務信息被第三方篩查。

為此《每日郵報》依據(jù)《信息自由法案》向大學發(fā)出信息自由申請，從而得知了他們的賺錢策略。而為了找出偷窺的全部細節(jié)，記者們還向他們所就讀的大學發(fā)送了“分類訪問請求”，這是任何人向一個組織詢問該組織所擁有的，你的所有信息的合法手段。

這一過程讓他們發(fā)現(xiàn)許多同事已經被他們的母校進行過同樣的篩選。例如一位2004年畢業(yè)于倫敦大學學院（UCL）的《每日郵報》記者就發(fā)現(xiàn)，在畢業(yè)九年后，該校向兩個財富篩查公司發(fā)送過她的詳細信息，以評估學校應該如何針對她聯(lián)絡募捐。

據(jù)悉Prospect for Gold的調查將她排除在了主要潛在捐助者的名單外，他們尋找的是最富有的校友——可以捐助100000英鎊以上的人。

然而，另一家名為Response One的公司發(fā)現(xiàn)她和她的家人此前曾支持過一些人權機構。這個發(fā)現(xiàn)的意義在于——UCL正努力為法學院的Centre for Access to Justice籌款，通過找出之前為人權事業(yè)捐款的校友，大學可以針對性地聯(lián)絡募捐。

對此UCL稱隱私通知已發(fā)送到網上，并已經在校友報名時和隨后的校友郵件中發(fā)送給他們。

本特利表示，除此之外一些高校還使用了消費信貸機構Experian的服務來評估校友的“人口統(tǒng)計學分類”，并將他們劃分階層。

官方已啟動進一步調查

根據(jù)英國的《信息自由法案》，大學必須向《每日郵報》等媒體公布索取的信息。羅素集團以前曾進行過游說，希望讓該法案不適用于該集團成員，因為盡管這些學校獲得公共資金，但仍屬于私人機構而非公共機構。

目前在英國教育部的支持下，信息專員辦公室（ICO）已啟動了針對該問題的新一輪調查。

預計所有的24所羅素集團大學都將受到調查，并可能面臨巨額罰款。去年有10所慈善機構因為未經許可，非法篩查捐款者的財富水平而被罰款。

信息專員鄧汗（Elizabeth Denham）對此表示：“個人數(shù)據(jù)屬于個人。這意味（使用者）需要著告知本人它將被用于什么以及與誰共享——這是法律所要求的規(guī)則?！?/p>

“我們將仔細檢查《每日郵報》提供的證據(jù)，看看其中是否有違法之處，以及在哪方面違法。”

來自游說組織Freedom Association的艾力森（Andrew Allison）對此表示：“這太離譜了。如果不能在個人信息方面信任你的大學，你又能信任誰？我很高興ICO將開始一項大規(guī)模調查?！?/p>

獨立募捐監(jiān)管機構Fundraising Regulator的鄧莫爾（Stephen Dunmore）說：“大學有責任維持公眾的信任——它們必須審視自己如何使用個人數(shù)據(jù)。”

對于《每日郵報》的披露，這些英國大學聲稱他們遵循了由監(jiān)管部門設定的“最佳做法”的要求，并正在審查他們的籌款方式。羅素集團的一位發(fā)言人補充說：“我們的成員非常感激這么多校友對高等教育的持續(xù)奉獻，學校非常重視他們的隱私?！?/p>

Prospecting for Gold也否認對學生進行“窺探”，公司表示“我們所做的工作是完全透明的?！?/p>

據(jù)悉美國公司WealthEngine已經停止了在英國的業(yè)務。該公司的一位發(fā)言人說，“我們與英國客戶的關系并不是秘密?！?/p>

（本文轉自英國教育思維，作者喬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