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圖:《天才槍手》
17歲、中專、女生、數(shù)學天才、草根逆襲、底層超越,這些充滿反差感和看似不可能的關鍵詞讓姜萍這個名字連續(xù)五六天停留在朋友圈、熱搜和各個媒體的版面上。
我無意打攪這個小朋友,對于事件的真?zhèn)我膊o興趣。畢竟,在這個被流量和宏大敘事裹挾的社會里,真相重要嗎?或許并不重要。董宇輝、郭有才、姜萍,他們的觀眾不同,但本質上,他們都是同一個人——一個被某種力量推出來的人;他們是一道幻影,一道被渴求、被塑造的幻影。
那是一種何等的力量?在這力量的背后,隱藏著哪些值得反省的問題?是什么原因導致大眾一次又一次地沉湎于無法抑制的狂歡之中?對這些問題的探討,比所謂的“真相”更能激起我的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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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不情愿,按照流程,我還是得簡單回顧一下這幾天發(fā)生的事情。
事源阿里巴巴舉辦的一場數(shù)學競賽,參賽者是全球數(shù)學精英。今年的預賽結果公布后,江蘇漣水中等專業(yè)學校服裝專業(yè)的中專生姜萍以93分的成績排名全球第12,成功晉級決賽?!安瓤p紉機的中專生吊打各路名校天才”,活脫脫的爽文劇本。
事件發(fā)生后,多家媒體涌入姜萍的老家,全家人的過往都被扒出。她的父親長年在外打工,沒有管過她的學習,如今年紀大了在村里務農(nóng),兼職做保潔員和巡邏員,每月有900元的補貼。姜萍的姐姐在同一所中專讀書,暑假期間一個人打三份工。姜萍中考考了621分,其實她的成績考上了高中,但因為多種原因選擇了中專。
村支書說她是全村的驕傲。以前的老師說她非常優(yōu)秀。在各所高校微博下,全是要求破格錄取的留言,如果不這樣做就是埋沒天才。天才和中專,看上去是如此不可調和,以致于贊美聲和質疑聲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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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國內媒體的尿性,這件事情在一片盛贊之后不出意外地進入了反轉劇情:人們開始質疑這名小女生是否在比賽中作弊,以及她是否真的具備數(shù)學天賦。作為一個高考數(shù)學勉強及格,微積分考試屢屢掛科的“沒前途的新聞專業(yè)”的數(shù)學弱雞,我沒有能力去判斷事情的真假。輿論就像一陣龍卷風,每個人都被迫站隊,一些對立的聲音已經(jīng)大量涌現(xiàn)。這些是贊美聲:
“很多人不理解為什么我對姜萍這個事件如此熱衷。作為一個小鎮(zhèn)做題家,我經(jīng)歷了十多年艱苦的題海戰(zhàn)斗,特別羨慕那些天賦異稟的人。當我看到一個這樣的人出現(xiàn)時,真心希望她能好。這個孩子展現(xiàn)了自由生命中最美好的一面。”
“這個女孩子因為興趣而學數(shù)學,這才是真正應該摘奧數(shù)的人,就是喜歡。很多人在爭論什么是數(shù)學天賦,我覺得喜歡就是一種天賦。”
“沒在底層呆過是不會懂她的處境的。我相信姜萍是數(shù)學天才,在縣域教育資源極度貧瘠,即便有學生在某一學科表現(xiàn)特別優(yōu)異的特征也不會引起重視,她的家庭情況也不會額外對她進行資源傾斜,這種父母想的就是女孩學門手藝有碗飯吃就行了。至于其它,做夢都不會奢望?!?/em>
“自學并非完全不可能。自學的過程有時不會按部就班,每個人有不同的方法。另外需要考慮個人興趣的因素,在強烈興趣的推動下,有時會出現(xiàn)非常出人意料的情況?!?/em>
“如果這個孩子進入高中,巨大的學業(yè)壓力下不可能有時間去學不考試的高數(shù),老師不可能有時間去教她,恰恰中專教育里老師和學生都可以在一定范圍內“不務正業(yè)”,才有時間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em>
“我花了點時間把視頻里姜萍的證明完整的復盤了一下:她的證明寫得很不規(guī)范,只要是讀過數(shù)學碩士以上學位都不會這么寫。但證明又沒有數(shù)學上的錯誤,所以基本上肯定是姜萍自己寫的。而且里面的(4)式和(5)式是一般性的結論。雖然正確,但是在解答中是多余的,在完整的解答中根本不需要。也就是說,如果是抄現(xiàn)成的解答,不會出現(xiàn)(4)和(5)式。所以黑板上是姜萍思考的過程,不可能是抄現(xiàn)成的解答?!?/em>
“她的西格瑪都寫的一樣,肯定不是抄的。但這種書寫習慣也太差了,這是個可憐孩子,沒有老師告訴她任何東西,如果有個稍微有一丁點兒良心的數(shù)學老師告訴她西格瑪怎么寫,也不會寫成這樣?!?/em>
“在我看來,姜萍即便在決賽中無法獲得優(yōu)勝,她的經(jīng)歷也足以證明了她的優(yōu)秀。正如勞東燕教授所言,她沒有被命運的安排所左右,活成了生命本該有的樣子:自由、熱愛、勇敢。姜萍用自己的人生告訴我們每個人,我們有權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也能夠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e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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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名后,她成了天才,被視為被埋沒的明珠;而在成名之前,她是考試的失敗者。在一片力挺和支持聲之外,互聯(lián)網(wǎng)上大量的質疑聲也讓她很快成為輿論的靶子:
“阿里巴巴全球數(shù)學競賽的初賽題目,第一題是組合,第二、六題是概率,第三、四題是高等代數(shù),第五題是幾何與拓撲。姜萍自稱只自學過《高等數(shù)學》、《數(shù)學分析》、《偏微分方程》,這些題不在其自學范圍。”
“她看的好像還是Evans的書,那本是給偏微分方向研究生看的,prerequisite不光要微積分,是需要一些列后續(xù)的中高級分析課程。中學生能學完這些可能性很小?!?/em>
“她不知道答卷是用LaTex排版提交的,可能她沒聽說過LaTex。即使是數(shù)學系學生,要熟練使用LaTex也要用上一兩年?!?/em>
“包含的錯誤很低級,高數(shù)優(yōu)秀的人基本不會犯。按順序西格瑪疑似抄錯、伽馬函數(shù)符號寫成了7、Ttz相乘在sin里應該加括號并且z不可能做指數(shù)、Digamma函數(shù)符號的n是指數(shù)不應該大寫。冒充什么不行,非要冒充“數(shù)學天才”,以為數(shù)學那么好蒙騙?”
“要抄ψ函數(shù),后面卻全寫成了中函數(shù),數(shù)學常用的希臘字母應該也是不認識的,∑「φф對她來說像天書,所以全都亂寫,∑寫成/2,「寫成丁,ψ寫成ф,另外,黃線的部分是她把Σ下面的k=-∞抄成了k=0,而不是把上面的抄成-1?!?/em>
“倒數(shù)第三行末尾cot函數(shù)前面的求導符號dzn,這里的n應當是上標,表示對z求n次導數(shù)。她寫的倒像是z是d的上標,而n卻在正常位置。分子上d后面本應有個上標n,這里也沒了?!?/em>
“板書書寫只是其中一個質疑點。她平時數(shù)學考試一般,她回答的學數(shù)學的書籍,她提交用的軟件問題,她老師有團伙的先例,這些問題交集在一起,她100%作弊了。決賽她一題也做不出來?!?/em>
“學習是有痕跡的。如果真的有天賦,從小數(shù)學拿獎早拿到手發(fā)酸了。人們喜歡憧憬少林掃地僧。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民間高手秒殺職業(yè)選手,在實際生活中并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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類似的爭議還有很多,我就不列舉了。
聽到一種說法:很多時候,人才選拔就像往一個籃子里頭裝雞蛋,裝上10000個,一下子全都摔在地上,碎了一地,剩下幾個沒碎的幸運兒就是“有天賦的”。在此之前,這10000個雞蛋都覺得自己是天選之人,必須通過“摔在地上”這個殘酷的淘汰機制,讓其他人徹底出局。如果都碎了,就再裝10000個新的,重新摔一次。
互聯(lián)網(wǎng)上,甚至已經(jīng)生成了具有陰謀論色彩的事件“結局”:
1. 她的老師是江蘇大學數(shù)學碩士畢業(yè),聰明且刻苦,在漣水中專工作,長年懷才不遇;
2. 老師去年和妻子參加了阿里全球競賽,兩個人拿了不錯的初賽名次,分數(shù)接近;
3. 姜萍中考成績優(yōu)異,在漣水中專屬于校內拔尖人才;
4. 這次考試中,有人靠各種手段幫姜萍拿到了全球 top 20的好成績;
5. 本來老師計劃金盆洗手,拿著好成績去學校邀功,提升職位,或者自己跳槽開個培訓班,打造個當?shù)亍皵?shù)學金牌講師”的招牌;
6. 事情逐漸發(fā)酵,主人公開始包裝數(shù)學天才人設,開始接受采訪,扯《Partial DifferentialEquations》等各種書;
后面的故事大概率就是,姜萍參加了復賽,名次大幅度下滑,甚至會找個借口退賽,全網(wǎng)網(wǎng)友熱心關懷,繼續(xù)拿她當做榜樣,來鞭策自家的倒霉孩子。然后事件中的每個人繼續(xù)過著平凡的生活。
整個事件的營銷和渲染充滿了公關味道。競賽明年大概率會改革流程和制度。
沒有拆穿,沒有揭露,沒有真相。殘酷嗎?殘酷。別問我真假,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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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shù)學是我的知識盲區(qū),但這并不妨礙我喜歡這個小姑娘,個體的存在不能被任何系統(tǒng)或理論所完全定義或解釋。她是一名中專女生,這是一個底層打破偏見,擊敗命運的故事。這也是普通人最樂見的戲劇性沖突。
這件事情的第一推手當然是阿里巴巴數(shù)學競賽。然而,在其背后,還有一雙雙更大的手。背后的人更想告訴人們:中考強制分流不可怕,它可防可控不會出現(xiàn)人傳人;一個沒背景、沒資源的中專生也能逆襲;如果你沒考上好的大學,沒找到合適的工作,就是你沒天賦又不夠努力,跟其它無關;上升的通道從來沒有關閉一說,你該知足。
在這個遍地都是六便士的時代,人們依靠“幸存者偏差”自我麻痹。
人們偏愛相信“一切都是可能的”“明天會比今天更好”。然而,阿爾貝·加繆的觀點是,真實世界并非如此。他認為,現(xiàn)實的荒謬性使人們對未來感到無動于衷,同時環(huán)境的限制和個人選擇的約束使得并非所有可能性都能被實現(xiàn)或被接受。在這冰冷而又燃燒的有限世界中,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堅定地生活。
現(xiàn)實卻是,我們就是好這一口,就愛相信奇跡。相信掉進洞里一定會撿到武功秘籍,從此天下無敵;相信窮書生遇見白娘子,從此非你不嫁。邏輯和分辨需要運用大腦,但相信奇跡只需要調動情緒。腦子不夠使,情緒無處安放,自然很多人相信“偏方治大病”。只要能找到一個草根逆襲的特例,發(fā)現(xiàn)某種神奇的“藥引”,就可以狂歡,去慶祝某種偉大勝利。是什么造成了全民熱愛奇跡?
我們的教育當然出了問題,但問題不是現(xiàn)在才出的。中國人民大學歷史學院研究員張宏杰曾把先秦到清代劃分成“貴族文化、士族文化、平民文化、流氓文化、奴性文化”五個階段。他認為,國民性并不是一成不變的,從春秋到唐宋,再到明清,中國人的性格如同瀑布一樣,飛流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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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搜下面有條評論:
拋開事實不談,這種質疑非常好。任何事件,尤其關注度高的事,應該被質疑。讓真的更真,讓假的成不了真的。常識和真相, 比任何事情都重要。咱不懂數(shù)學,咱喜歡有一群人質疑這件事。被動關注了,慢慢等一個結局。
梁啟超在1902年提出了“新民說”,總結過中國人的一些缺點:首先是“奴隸性”,甘于忍受暴君異族的統(tǒng)治,不敢起來反抗;其次是如一盤散沙,只重私德,不重公德;第三個是“民智低下”“智慧不開”,依賴成性。
宋代尊文抑武,皇帝允許各個階層可以通過考試自由流動,從而打消他們叛亂的動機,以便達到更好地控制社會的目的。從此,考試是平民進入上流社會的唯一途徑,唯考至上成為社會的主導價值。蒙元入侵后,道德水平急劇下降,社會風氣持續(xù)惡化,底層的一些東西成為主流,現(xiàn)實文化、貧窮文化、游民文化這些底層的東西翻了上來。
當人們處于社會底層時,面對重重困境和壓力,奇跡信仰往往帶來希望和心理安慰。由于缺乏經(jīng)濟和社會支持,他們傾向于將奇跡看作解決問題的替代途徑。教育水平低和信息獲取有限使他們更容易接受超自然的解釋。在感受到社會排斥和忽視時,奇跡信仰為他們提供了超越現(xiàn)實困境的希望之光。然而,理性和常識告訴人們,絕大多數(shù)所謂奇跡的背后都是謊言。不相信奇跡,才是理性成熟。
我當然也不會太喜歡“國民性”的一概而論?!熬滦浴辈缓?,但“韭性”是果非因?!熬滦浴辈皇翘焐兄斞刚J為根子在文化教化,胡適直指專制制度,只有消除那些控制與汲取之術,創(chuàng)造一個自由的思想市場,讓一般民眾從“老百姓”走向近現(xiàn)代意義上的公民,“韭性”才會消失,針對國民性的反思才是一個真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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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民族的興衰,取決于它在怎樣的程度上能夠將個人的創(chuàng)造力解放出來。傳媒、教育、國民性這些話題當然是我不能夠駕馭的。為此,我向幾位我很尊敬的行業(yè)前輩請教,現(xiàn)在把他們的觀點“搬運”至此。
Global China Academy教育比較研究中心主任郝斐,賀號“匪叔”:
教育、經(jīng)濟、社會息息相關。打開屏幕,你會看到大量的清宮劇,奴才們跪在地上唱喏磕頭,山呼萬歲,充斥著各種爽文或爽劇。這些作品背后流淌著無處不在的等級觀念、父權制度和奴化教育。每一家傳媒或自媒體出于不同目的去傳播一件事。社會就像一口不斷加壓的高壓鍋,通過各種新聞事件釋放一些壓力,而人們在下一個熱點事件來臨時忘卻先前發(fā)生的一切。造神又毀神從利益驅動演變成恐懼驅動,問題層出不窮,卻往往難以深入觀察,更別說回顧。將問題“劃過去”成了一種慣用的手段。
在這種環(huán)境下,“端穩(wěn)飯碗”根深蒂固。不論是雞娃、中高考、上名校,卷來卷去,無非是為日后端個好飯碗。由于缺乏社會兜底,人們只能拼命往上夠。這個過程中,人格往往受到扭曲?!按髮H?,人上人”、“中專吊打大學生”,想盡辦法成為“人上人”。一旦占據(jù)了優(yōu)勢地位,就會變本加厲地壓迫或反擊那些不如自己的人。我們可以“矯枉過正”地設想,在傳統(tǒng)應試教育之下,偏科、叛逆、被整抑郁了的孩子可能恰恰是人才,那些盲目迎合機制的大多數(shù)實質上是麻木的“庸才”。
作為個體而言,敢于跳出執(zhí)念,追求不一樣的生活方式,做真實、獨立的個體,是對于荒謬的最佳反抗。
前互聯(lián)網(wǎng)創(chuàng)始人/CEO,投資人靳偉:
一開始,我對此事感到非常驚訝,甚至懷疑這可能是一條假新聞。也許是媒體怕年輕人都去躺平了,讓姜萍出來給大家打打氣。
然而,稍作查閱就能理解為何這件事如此引起廣泛關注。在中國,??萍耙陨蠈W歷的人口達到2.18億,占總人口的15.5%。而中專學歷則有2.13億人。這意味著,每100個人中就有85個沒有大學學歷,總數(shù)達到12億人口。從某種角度來看,中國有10億個像姜萍一樣的人,她們代表著10億人的夢想和希望。
學歷在成功中的作用是一個復雜而多層次的問題。為了更直觀地探討這個話題,我們可以進行一道數(shù)學應用題思考。首先是第一問:關于成功人士中有多少是中專及以下學歷的,我會隨意舉一個數(shù)字?;蛘吣阋部梢噪S機采訪身邊的十個人,詢問他們的看法。第二個問題是關于這些人成功更多依靠的是時代機遇和核心資源,還是他們個人的學歷和能力。最后一個問題則是關于那些以個人聰明才智為主,并且第一學歷為大學以下的成功人士,他們目前分布在哪些行業(yè)。
哪怕有些答案不好說,也可以去刨根問底。關于考試和學歷的事,咱就提這三個問題,不求答案了。最近幾年,我不折騰了,不創(chuàng)業(yè),不投資,不買房。旁人問我什么職業(yè),我把《天道》里王志文的臺詞念給他:“啥也不干,就在家里混吃等死?!敝灰悴粚擂?,尷尬的就是別人。輸在起跑線,輸在終點線,都是輸。
兒童青少年心理輔導指導師沈海英:
我沒認真去了解這個事件,只是聽說有個神童,然后有人在打假。最近我拒絕看中考高考的內容。機制錯了,每一片磚瓦都會零落。不講規(guī)則、不講科學、造神運動,都是熟悉的味道。神童、天才少年,最終有哪個不成為一場秀?造個神,樹個豐碑,立個典型,傳遞正能量,即便事件本身真實可信,小概率事件發(fā)生了,但大面積的“毀娃不倦”才是需要反省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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